旅行的意义
2024 年的关键词是『旅行』。一月在日本过新年，八月辗转丹麦和瑞典，十月探访加拿大温哥华，十一月在法国，此时此刻在墨西哥望着大西洋。
以下是旅行途中的一些趣闻和感想。
优等生的责任
抵达哥本哈根的第一天，大批民众涌上街头，抗议以色列在加沙地带的暴行。『解放巴勒斯坦』的口号响彻整个街区。
丹麦人为什么要为数千公里外的事情发出自己的声音？我登上一座高塔的楼顶眺望，心中逐渐有了答案。这座塔不过三十米高，然而视野所及之处，竟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。从塔上，甚至可以观察邻国瑞典。
时间在哥本哈根这座城市，几乎凝固了。城市很少有新的建筑，市民的生活也鲜有变化。发展的停滞与其说是耻辱，不如说是荣耀：丹麦是世界上国民生活最幸福的国家之一。作为人类文明的优等生，丹麦人选择肩负为其他人抗争的责任。
神秘科技
在温哥华这片土地上，曾经生活着十余个土著部落。这些部落有自己的语言，但没有文字。为了便于研究，人类学家使用拉丁和希腊字母，为这些部落赋予了文字。
这是一种表音不表意的文字。但是，单词的发音遵循原住民的语言，与拉丁和希腊字母的发音无关。这种文字是拉丁和希腊字母的混搭，而且还经常使用角标和特殊符号，以至于每个单词都像极了一段数学公式。例如，一个部落的名字是
\[
X^WAY'X^WAY
\]
读作 xkwey kwey，看上去像是 X 的 W 次方乘以 A 和 Y 的导数，再与 X 的 W 次方以及 A 和 Y 相乘。
是否有一种可能，这些部落具备高度发达的科技。十九世纪，当欧洲殖民者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，土著部落向殖民者描述了非同寻常的物理规律。殖民者略有所思，在笔记中写下了这样的公式：
\[
E = mc^2
\]
欧洲的春秋战国
参观卢浮宫是一生一次的难忘体验。蒙娜丽莎所在的大画廊，汇聚了欧洲文艺复兴以后各个时期的巨作。畅游其间，如同行走在立体的美术书中。从这些作品中，我隐约看出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欧洲的艺术中心从意大利逐渐转移至法国。
凡尔赛宫以其华丽的镜厅闻名于世，但鲜有人知道战争廊。战争廊是凡尔赛宫内一个长达 120 米的巨型房间，内部陈列了三十三幅油画，回顾了一千多年间法国历史上的重大战役。这其中，拿破仑一世的丰功伟绩自然最受瞩目。
从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，欧洲处于群雄争霸的时代。每一方势力都大有来头：依靠商业共和国崛起的意大利、在艺术与军事上锋芒毕露的法国、统治全球海运的荷兰与西班牙、在生产力和政治制度上首屈一指的英国。这个时代的故事非常精彩，值得我们细细品味。
一年大健身
今年增加了一项新的日常活动：每周一次的私教课。
健身是一个迫近极限的过程
请健身教练的好处很多：制定合适的计划、养成锻炼的习惯、纠正错误的动作、防止受伤。不过在我看来，健身教练最大的价值，是寻找身体的极限。
控制训练强度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。以举重为例，如果负荷太轻，肌肉受到的刺激不足，缺乏锻炼效果；如果负荷太重，一方面会减少组数并延长组间休息时间，导致锻炼效率低下，另一方面，也会增加受伤的风险。健身教练通过观察，寻找学员身体的极限，并安排相应的强度，使训练恰好可以在学员“气绝”时完成。
弹力带是器械之王
私教课定于下班前的四点至五点，教练在公司的健身房指导课程。公司的健身房是个十米见方的小房间，条件一言难尽：有一排放置哑铃的柜子，一个卧推综合训练架，两台跑步机，两架自行车和四部划船机。想要找专门练背的、练腰的、练腿的器械？对不起，空间太小了放不下。怎样能锻炼到全身的肌肉呢？这需要发挥想象力：教练会找来各式各样的弹力带，把它们绑在卧推架或者长凳上，再辅以哑铃、木棍，模仿那些健身器械的动作。
弹力带有不同的弹性，可以随心调节，而且身体的动作只要稍加调整，就能锻炼到不同的肌肉。依靠花式整活，课程的锻炼内容几乎不重样，每节课都是不同的体验。
被风吹过的猪
风停了，猪怎么办？
用四个字总结在谷歌的工作：两年白干。
我们开发的产品与 5G 通讯有关。过去的两年，科技界发生了许多变化。ChatGPT 一炮走红，AI 如海啸般席卷世界。于此同时，无论在中国还是外国，关于 5G 无用论，5G 基建得不偿失的言论与日俱增。市场也毫不留情，时至今日，我们的 5G 产品都没有商业化落地的成功案例。
如果说，2020 年，5G 还是一个风口，能把猪吹上天，那么 2024 年的 5G 连微风拂面都算不上。风停了，负责我们部门的副总裁跑路去做了 AI。几个月的时间，从上到下，流失了一大批曾与我并肩工作的同事。
每个礼拜，与欧洲的合作伙伴开例会，我都会想，真的会有欧洲国家买我们的产品么？这不是暴露自己的软肋，给特朗普大统领递刀子么？特朗普只要下发一道行政命令，欧洲人就打不了电话上不了网，谁敢用啊。
即便如此，每个礼拜的会议，我还是需要照常参加。我们组新来的老板没有权力决定我们是否应该停止投入，而新来的副总裁还在摸排我们有哪些业务。
真正的核心科技
我怀念这份没有前途的工作，是因为它曾给我带来一些特别的挑战。为了充分利用射频资源，5G 信号发送的时间窗口很小，基站需要以极高的精度同步时间。有一种技术，可以将计算机的时钟同步精度，从数十纳秒优化至两纳秒。我被安排去验证该技术的可行性。
有关这种技术的公开资料少之又少。谷歌搜索一共收录了不到三十个结果，而其中真正有用的链接不足五个。一个链接，是一本两千页的技术手册，其中有几个段落简要说明了此种技术的原理，但没有提供任何实现的细节。通过另一个链接，我了解到英伟达有几位了解该技术的工程师。我与他们约了会议，想要深入探讨，但结局却令我大失所望：几位工程师闭口不谈技术，一名销售人员极为活跃，说只要我们购买最新的英伟达网卡，他们就提供全套的解决方案。
那一刻，我确定无疑：这是真正的核心科技。
一筹莫展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。5G 的一部分开发任务被砍，我因此得以解脱，并失去了掌握核心科技的机会。
让那钱，成为工作的意义
衡量一份工作好坏的方法有很多。它可以是现实主义的『钱多事少离家近』，也可以是浪漫主义的『为了全世界的福祉』。我更喜欢一种折衷的表述：『满足物质所需，满足精神所需』。一份好工作，要有足够的收入，不至于生活窘迫，同时也能带来精神的满足——无论是乐趣、成就感、还是别的什么。
不过，在现实世界，同时满足物质和精神需求的好工作不常有。兴趣爱好容易满足精神所需，却难得填饱肚子，不如把满足物质所需放在第一位。即使我猜测这产品可能永远卖不出去，我的辛勤工作徒劳无益，但如果各位老板愿意继续砸钱，我再坚持一刻也未尝不可。